半夜,突然雷声大作,暴雨顷刻而至,河里的石头被暴涨的河水推动者轰隆作响,雨很大,我的内心有一丝不安,也有一丝莫名其妙的烦躁。
都是深秋了,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?辗转反侧难以入眠。
黎明时分雨小了,雷声住了,雨还没停,密密麻麻,雨声打着窗外树叶。
上班时,听储户说街头那棵古杨树折断了,连忙去看。硕大的杨树齐根折断,枝叶铺满整个河床,散落的树叶给河道上铺满了厚厚一层金黄,饱经风霜的树干静静地横躺在河床。河两岸围满了人,人群里议论纷纷,但声音都很低,老人们也只是相互点点头,显得很无助,也很无奈。
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,我终于明白了昨夜的那一丝不安,陪伴我长大的古杨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倒下了……
爸爸是一名教师,老家在西川,寒暑假都和妈妈用自行车驮着我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,每次都要经过一条很窄很古老的街道,坐在自行车前杠的“特殊座椅”上,只看到老街上方窄窄的那片天。六岁那年,爸爸终于调回了老家,就在很窄很老街河对岸的学校工作,我也上了学,终于能看见那条老街了。
老街街道是青石板铺成的,偶尔也能看到一两家墙是青砖砌的,木板房已经斑驳,屋檐上的琉璃瓦似乎在告诉我,这条街已经很老了。在老街街头,有颗杨树,树皮皲裂,树干已中空,然而他们却枝叶繁茂,参天耸立。听街道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说,他出生时就有这棵杨树。
我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。夏季,在河里捉鱼,用柳树枝条穿起来,逮螃蟹在树下烧火烤着吃,老人每次都嫌我们弄脏了树下面的空地。秋天,在树下玩拍纸板的游戏,用杨树枝穿起金黄的树叶做“皇冠”。
每当绚烂的夕阳铺洒在青木绿瓦之间,伴随着房顶升起的袅袅炊烟,古街上的人们开始了一天闲适的生活。他们走到街头,停下忙绿的脚步,在这棵古杨树下,下棋,谝家常,端着大老碗品尝着幸福。古杨像守护神一样守护着古街的人们,他们在这里世世代代繁衍生息。
我的童年就在每次妈妈站在学校门口,喊哦回去吃饭声中悄悄的溜过去了。
离开古街,离开古杨去西安上大学,大学生活的紧张而忙碌,同学们的欢声笑语中,古街、古杨树渐渐模糊了,偶尔梦中也曾出现古街、古杨。
十七年后我又回到了古街,从事信合工作。放下行李,就去看那古街、古杨。十几年过去了,街道铺成了通村水泥路,好多人家都拆掉了木板房盖起了楼房,那两颗古杨仍然枝繁叶茂,人们依然在树下下棋、谝家常,只是古杨的皮肤更粗糙了,树干的中空更大了,看到古杨仍然枝繁叶茂守护着古街,心里感到温暖,决心在这里认真工作,服务三农,为家乡的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。
如今,这棵古杨就在昨夜那样的风雨交加中轰然倒下,我来不及去思考……人不也是这样么?在我上大二那年,给我衣兜里塞满核桃毛栗疼我爱我给爷爷悄然离世,等我暑假回到家,看到的是一方矮矮的坟墓。
树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,但是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。我抚摸着古树粗糙龟裂的树干,望着河道金黄那片金黄,这些饱经沧桑的树根树皮竭尽生命,努力地将营养输送给每个树枝,每片树叶,看着他们繁荣茂盛,即使躯体承受着虫咬蚁蚀,也要让所有枝叶一律向上,冲上阳光。正是古杨躯干的努力,才有这老街街头亮丽的风景。
我突然明白:父辈们不就是着古杨皲裂的躯干么!
在这细雨中,在这金黄的光辉中,我不觉加快了脚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