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城上学后,节假日我会经常随父母回乡村老家小住;不仅是奶奶还住在那里,爸爸妈妈也是想远离喧嚣的城市,去感受乡间的宁静。
走过一家农户门口时,我被屋檐上筑巢的燕子吸引住了,只见它不停地叼来一些泥土,小心地为自己的小窝添砖加瓦。爸爸见我喜欢燕子,就哄我说,我们家院子也会有燕子来做窝的!
其实,我们家老房子没有燕子来筑巢,因为我们的老房子很旧了,燕子喜欢在干净的新房子门头做窝。一些人家门头每年都会有燕子来屋檐下筑巢,老人们都说燕子来是吉祥的预兆,燕子到谁家做窝,那这家就要兴旺发达。所以,再调皮的孩子们也不会去找燕子的麻烦,人与燕子是友好相处的,乡村总是透出一派和谐的景象。
我责怪爸爸不把老房子翻新,好让燕子也来我们家做窝。爸爸说把旧房子翻新很不容易;但我们家迟早一定会有新房子的。第二年春天,爸爸买了半新的房,建了院子,门是新做的。他说,燕子肯定会来做窝的!果然,上完二年级那个暑假,奶奶打来电话,说是燕子在门头上做窝了!
这次一回家,就感到一些清新,院子里有挂果的苹果树,还有青青的菜苗,西红柿和黄瓜都在开花。最让我高兴的是,门头上有了快要做起了的燕子窝;两只燕子不时穿梭,有时是衔着泥,有时叼着昆虫,窝里竟然有小燕子在呢喃了!每当大燕子飞回来时,几只小燕子就把头伸在窝口叽叽喳喳一阵子。我看着来往飞回的燕子很高兴;奶奶说,燕子来我们家了,我们没有来得及给窝下面钉木板呢,它硬是把泥巴贴着门头做起一个窝,看来我们家要兴旺发达了!我们一家都很高兴。
燕窝刚做好,小燕子也快出窝了。这天晚上突然下了一场暴风雨,斜吹的风把雨水吹得飘到燕窝上了;奶奶早晨起来,发现燕窝垮了,小燕子掉在地上。大燕子焦急地叫着,但是没办法救起小燕子。奶奶一喊爸爸,老爱睡懒觉的我也连忙起床,看到四只毛绒绒的小燕子在地上挣扎往起飞,可怎么也飞不起来。我要用手抓住小燕子,爸爸挡住我说,用手一抓,大燕子就不要小燕子了。我问为什么?爸爸说,也许是燕子的习性,或者是沾了人的气味,小燕子也可能染上细菌,反正燕子就是这个习惯。
爸爸连忙在小燕子做窝的地方钉上两个小钉子,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小木板,就把我常玩的木刀片锯成一截小木板,放在钉子上固定好;然后用一把高粱穗子把小燕子托起来放在木板上,还找来一团棉絮撕得蓬松放在小燕子身上保暖;这时,一只大燕子连忙飞到小燕子身边用身体挡住小燕子。爸爸见我看着锯断的大刀片,就说,先救小燕子,我会给你做个好木刀的。
第二天早晨,我刚睁眼,还没起床,爸爸就把一把崭新的木大刀放在被头上,说:看,一把新大刀!起来吧!燕子也开始在木片上做窝了!
我连忙起床,阳光照进院子,空气很清新!看到两只大燕子轮换地来往,一只保护小燕子,另一只衔泥开始做窝。这时,他们是先往木板上涂泥,有了底托,不会再有垮窝的危险了。爸爸说,要是早些给它们钉上木板就好了,也省得窝垮了小燕子摔下来受到惊吓。奶奶说,我老了,钉不了,你也不早些回来给燕子窝下面钉块木板。爸爸说,以后要记得每年春天检查一下燕窝,看底板钉得是不是牢靠啊!
两三天时间,燕窝就做了大半截了!爸爸说,因为要保护小燕子,大燕子就特别勤快。吃早饭的时候,我给院子坎台上丢一些米粒,我怕燕子做窝累,没有时间去捉昆虫。但是燕子望望那些米粒,并不吃。爸爸说燕子一般不吃粮食,是益鸟,专吃昆虫,所以人们喜欢它,保护它!
夏天很热,大地上的泥土干得快,燕子衔的泥都带湿沙了。爸爸说这是燕子找不到湿泥,只好在河边衔湿沙做窝,沙子做窝是不牢靠的。于是,爸爸在院子的泥土上浇上水,和了一个泥潭。燕子就在我们院子泥潭里衔泥做窝;不仅往返快,泥土也结实牢靠。
不到一个周,燕窝做好了,小燕子也飞出来了;它们一起站在院墙上看着我,有时站在电线上,爸爸说站在电线上的燕子活像五线谱,我和几个小伙伴也唱开了“小燕子,穿花衣”的歌。小燕子看起来身影明显比大燕子瘦一些;我不时向它们挥挥手,它们没有一点害怕我的意思,依然站在那里呢喃,好像在说开心的话;奶奶说那是燕子在开会呢!
以后的日子,年年春天燕子都在那个木板上生儿育女,奶奶总记得打电话告诉我,说是燕子又回来了!暑假回到老家院子,时常看到燕子在门头上穿梭。我们也不知道是老燕子,还是那些曾经掉到地上的小燕子?
此后,每当我暑假回乡下老家看奶奶时,爸爸总提醒我看看燕子窝下面那块小木板是否还安稳。他不止一次地对我说:“人做事的时候一定得有根底,根底扎实,才是事业的基础。就像做人要有道德底线一样;不论当官还是处人做事,都必须守住底线!”我茫然的看着父亲,他似乎不是在对我说话……
后来奶奶去世了,我也上大学了,接着参加工作,老家院子时常没有人住,我也很少回到那个院子了。我不知道燕子是否还在我们家门头做窝,但我一直清楚地记得燕子窝下面那块底板,那是我经常玩的木刀片的一截;想起燕子和那个曾经垮塌的窝,就想起爸爸说的那些话。
在乡下工作,时常看到天空飞翔的燕子,不由得凝视着农户的屋檐下,看看燕窝是否有底板。看见欢快翻飞的燕子,我轻叹一声,又微微一笑,仿佛是看见了院子门头的那些燕子,而今他们的窝还安稳吗?但愿它们一直都安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