忙忙碌碌的生活,总有一些日子,会让我们放下手中的一切,去回忆我们的成长经历,那就是回老家。近期老是梦见小时候的人和事,那片陈旧的老屋,鲜活地存在着,保存着我所有的记忆。
每次回老家,对父亲来说,是高兴的事儿,而我却有种说不出的内疚与难过。这种感觉,无法用我这浅浅的笔墨来表达。
乡下的车次一般是定次、定时的,但有时候偶遇班车在半路上出现故障,就得耽误很久才能到家,这种现象我碰上了。
等班车快到家门,就远远望见父亲张着没了门牙的嘴,边笑边走近将要停止的班车。父亲一定是按准点时间就在路边等待,等了多久才看见班车拐过下院子的那个屋角。
车门缓缓启开,父亲来接我手里提的东西,我推托着不让,父亲说:“我行!”
一句“我行!”我心里敞亮了许多。
老家的屋檐与公路平齐,一眼瞅见屋梁上的许多早已干枯的蒿草,还有屋檐上的一撮狗尾,秋后的狗尾略略泛黄,小小的穗子,结着沉甸甸的草籽,周身的细芒挑着颤颤的露珠,似乎显得有点疲惫。看到屋面上多处有破碎的瓦片,我大声对着耳背的父亲说,这屋多少年没检修吧,下雨漏不漏啊,显然父亲没有听见我说的话,但却会意地告诉我,你哥前年还检了,说罢,一脸的满足。我伸手要接过提袋,父亲还是要坚持。
83岁的父亲,满头银发,脸颊皱纹深厚,比往年更加清瘦了,脊背比以往又弯了许多,身体又矮了一些,和我并肩,显得父亲没有原来那么高了,我深深的感觉到父亲的身体大不如从前。
年老的父亲年年月月就围着他的小菜园子,就在父亲的家门口,公路沿下,是父亲一框框土堆起来的。对一个庄稼人来说,那就是父亲的快乐。走近大门口,父亲又和往年一样得意地指着他的那片快乐给我看,我看到了菜园里的生命的成长,青、红、发紫的辣椒,细细长长,一簇一簇的,黑紫色的茄子戴着八角帽子在那威武着,几个长满小刺的黄瓜掉在零星的黄叶下面,还有即将罢茬的西红柿,挂在竹叉子上显摆着。我一一欣赏着父亲的高兴,只见父亲放下手中的提袋,走进菜地,挑了一个又大又圆的西红柿递给我:“吃吧,新鲜的好。”我顺手接过来在衣袖上擦了擦,咔嚓咬一口,酸酸甜甜,几个小时的疲惫一扫而光。
推开家门,绕过灶房就到堂屋,陈旧的柜子上面,母亲的黑色相框上有微微一层灰尘,我用手抹了抹,父亲立马解释,说前几天才擦了的,我半开玩笑的说,我又不是回来检查卫生的。放下相框,发现我前时写的信就在手边,我拿起来看看,父亲说早上看了看,还没收拾,然后又把信按原来的印子折好装进信封里。我只是告诉父亲过段时间回来看他,原来又让父亲等了这么久。堂屋除了柜子还有母亲的陪嫁,一对连架箱子、一个旧条桌。尽管陈旧,但依然收拾得井井有条,其实,母亲在世的时候,父亲根本不做家务事的,而现在,每次回家总想着帮忙收拾收拾,可父亲总是做在我的前面。
老家的院子是个“钥匙套子”,正房一连八间,斜房四间。院里兄弟十一个,姐妹十四个,都是在这个“钥匙套子”里长大的。这个地域就是我们小时候的写照,院前一个菊花台,一棵石榴树,门楼里面有个大磨盘,外面一片甘蔗林,甘蔗林里围住了多少儿时的梦幻与甜蜜。
屋檐下面放着手推石磨,上下两扇并排靠墙而立。还有一个石头门墩儿,那是早些年院前门楼卸下来的,多少年过去了,但这石头依然还凸显在记忆中,记起往年人字形的门楼,一起长大的伙伴,小时候又穷又有趣的事情。比我年长的我不记得,但和我同龄的伙伴以及比我小的弟妹们,吃饭的时候都争着抢着要坐门墩儿,以致于有的姐妹因抢着坐门墩把饭倒在手背上,现在还留着一个白白的小小的圆圈。当年的石墩光滑顺溜,就跟泼了油似的,并且呈现出些许花纹。
现在,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废墟,在原有的遗址上生长着许多杂草,好像原来的一切都没存在过。放眼望去,院里四临都是红瓦白墙小两层,而这个“钥匙套子”里也只套住了两位老人,父亲和三叔。
社会在发展,一切都在改变,可就是改变不了父亲和三叔的固执、倔强,甘愿守护着“钥匙套子”,闲聊时不是说起爷爷奶奶时代的故事,就是兄弟姐妹小时候的趣事。有时候过路的人以为老兄弟俩在吵架,可赶近才发现,俩聋子正在哈哈大笑,这就是留守老人这份独有的自由和快乐。同时,我感觉到老人因为生活的单调而寂寞。